自己的父亲,在郑宁的印象中总是理智、强大和威严的象征。和自己那只是在家里对自己管东管西的啰嗦母亲比起来,父亲是如此让郑宁憧憬。
虽然父亲和自己交流不多,不过也因此,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深深刺入郑宁的心里。
“这次我帮你擦好屁股,你大学那些费用我也会付。但你这个不要廉耻的人,出去不准和别人说是我的儿子!”
也因此,当父亲说出这句话时,郑宁第一次感受到了,什么叫恨意……
女朋友告诉他她怀孕的消息,是在距离第一次过后的两个月之后。
以前郑宁每一次在网上看到那些在自己女朋友怀孕之后,男方让女朋友打胎的剧情,郑宁都会在内心当中感到愤怒。甚至曾经打心底里的觉得这种人真不是个东西,换做是自己,一定会负起责任来。
因而,郑宁才没有第一时间让自己女朋友去堕胎。
“我会……我会想办法的!你别告诉别人!我会想办法的!”
虽然话说的很好听。但每当夜幕降临,一个人趴在床上的时候,人才会真正开始思索起未来。
而在夜晚之中的思考,总是充满着恐惧和疑惑。
作为高中生,郑宁知道自己既没钱,也没本事。
这样的他,如何能保证母子的营养?
退一万步,就算自己设防解决了钱的问题。自己家人是决不能知道这些事的。也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。
可是,怎么可能瞒得住呢?女朋友日益变大的肚子都够显眼了?难道在她肚子变大的同时,也让她不断的吃。最后变成个即使有大肚子也合情合理的肥婆?
或者,自己如果去幼儿园门口转悠。这时出来一个想要绑架小孩子的坏蛋,自己上去把他打倒!然后借此一跃成名,并且借机将自己的这些破事拉出来抵消掉?!
脑内各种完全不合逻辑的解决方案像是爆米花一样不断蹦出,可有效的方法却一个都没有。就这样,一夜未眠的郑宁在一筹莫展中熬到了早晨。
就在郑宁已经放弃了思考,打算让事情自由发展,车到山前必有路时。他还没去到学校,就已经有人率先敲开了他们家的大门。
门后,是害怕的女朋友,和她愤怒的父母。
当女朋友父亲那愤怒的一巴掌打到自己脸上的时候,郑宁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那样绝望、痛苦。
那种感觉,是如释重负。
然而,在如释重负之后,父亲的指责却依旧是痛彻心扉。
郑宁当然是不愿去责怪自己的父亲。自己的父亲又能有什么值得责怪的呢?自己让他失望了,这是毫无疑问的。父亲因而对自己给予指责,这是毋庸置疑的。
那么,自己内心当中这种痛苦与恨意,又该从何宣泄?又是如何而来?!
在仿若会永远持续下去的痛苦与悔恨之中,郑宁得出的答案是:这一切,都是那个擅自告诉自己父母自己怀孕了这事的,女朋友的错!
自己那个时候不都说了吗?!自己会负责任!
自己甚至想了一晚上计划,就算那些计划并不是很现实,可是自己可是竭尽全力的为她着想了啊!
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父母?!
为什么不相信自己?!
无尽的愤怒并没有因为找到了源头而消失,反而越加炽烈。最后化为了一种理念。
郑宁为了证实自己的理念,又找了好几个女朋友。
每一个,那些看似清纯无害,看似纯真无邪的女孩子。都在他的陷阱下,露出了本性。
不知廉耻、穿衣开放、满口脏话、喝酒抽烟。
在一次次的更替中,郑宁越来越确信了。
女人什么的,都是BIAO子。
看到帅哥,一个个就像个傻子一样靠上来。
女人什么的,都是蠢蛋。
没点主见,让人干什么就干什么。
这些想法,虽然郑宁自己也觉得主观意识很重,但却并不觉得是错的。他反而认为自己是在经历了痛苦之后,终于悟出了真理的求道者。甚至是为了自己的理论,不断地在实践分析的卫道者。
伊琳,也只不过是那些傻女孩的其中之一而已。
第一次郑宁见到伊琳的时候,是在数学课的课堂上。这个女孩过度内敛的打扮,反而让她显得显眼起来。
【什么啊?现在这个时代居然还会有打扮成这样的?等下?这是……】
或许是因为见得女孩子多了,郑宁慢慢的练出了一双能“透过现象看本质”的眼睛。借由这双眼睛,郑宁发觉虽然穿着打扮的品位简直土爆了,但伊琳的底子却非常好:有点像外国人的充满立体感的脸型,白里透红的肌肤,和一双充满东方魅力的幽柔双眼。
郑宁就这样,选中了伊琳作为新猎物。
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,郑宁主动的坐到了她的旁边。耐心的等待着一个搭话的机会。
然而,过去了整整一个月,伊琳都没有给郑宁任何对话的机会。
虽然心里却是有点着急,但郑宁过去累积的经验,使他理解到这时反而不能着急,要耐心等待。
然后,他就这样一路等到了学期末。
就在郑宁都打算放弃算了的时候:
“……你好。”
毫无预兆、毫无理由,伊琳突然就低着头和郑宁搭话了。
“啊,你好。”郑宁试探性的回应道。
“……我叫伊琳。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啊,我叫郑宁。”
“……”
说到这,伊琳突然就低下头一言不发了。而郑宁也因为没有准备,不知道这时该说些什么。
在沉默了很久之后,令人意外的是,伊琳居然先主动挑起话题说道:“那个……我听说您组了个乐队是吗?”
【哈?!这女的怎么知道的?!我可不记得我有和谁说过这个……啊,难道是其他人出去乱讲了?!真麻烦啊,那个被老师知道了可是会大件事的……】
虽然心里十分紧张,郑宁还是尽量冷静下来的回答她道:“……啊,那个有什么问题吗?”
“……能,能卖一张票给我吗?我想要去看看。”
本来郑宁还以为伊琳会问些什么呢,结果居然只是想买票而已。放下心来的郑宁轻松的回答道:“恩!好啊。我可以给你个链接,到时候你到网上买就行了。”
“对不起,我不是很喜欢上网。所以……”
说着这话时,伊琳垂着的的双手一直是紧握着的。注意到了这点的郑宁,同时也是为了能够尽快接近她,于是一口应承下来道:“好!没问题!包在我身上!那伊琳,你跟我交换个微信吧,到时候好联系。”
伊琳点了点头后,郑重其事的双手递上了手机。上面是早就点开的二维码。
之后,时不时伊琳会借买票来和郑宁联系。郑宁也在这个过程中慢慢的和伊琳变得熟络起来。
而让郑宁十分意外的是,伊琳居然还真的去了自己的演唱会。
那副毫不合时宜的打扮,在这个群魔乱舞的会场里显得更显眼了。再加上那特别尴尬的应援姿势和紧张的笑容。
那傻傻的样子,反而显得很可爱。
与这些莫名其妙在上涨的好感值相反,郑宁对伊琳的“攻略”反而慢了下来。
意识到了这一点的郑宁,虽然内心里也有过迷茫,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对伊琳在特殊对待。
是自己缺乏兴趣。或者说……
总之,一股莫名的诡异感围绕着郑宁。甚至让他想过收手。直到那天,他看到了那辆加长版林肯,和站在林肯旁边的伊琳。
自己现在已经不可能再被自己的父母接纳了。等到大学毕业,自己也绝不可能会得到比这更好的机会。
爱情,是两个一百分的人的相遇吗?不是。
是两个五十分的人相遇后,再互补吗?虽然有点接近答案了,但是却依旧是不对的。
所谓爱情,只是戴着面具的两个人,互相比较谁的面具更具吸引力、制作的更加用心罢了。
抛弃无用的个人情感,抛弃掉那些对美好事物的幼稚幻想。
知道自己应该何时戴着如何的面具的人,才会是永远的赢家。
所以……
……
冷风拂过,远处穿着暗蓝色毛衣的伊琳小跑着朝郑宁冲了过来。
“对不起……你等很久了吗?”伊琳有些愧疚的望着郑宁问道。
【……好慢!怎么现在才到。】
然而内心如此,郑宁却依旧带着那一如既往的和蔼表情,温柔的说道:“没关系。我们走吧。”
重重云翳下,冬日显得无比朦胧。而郑宁牵起了伊琳的手,拉着她朝向被这迷离阳光所照耀着的,街道的另一边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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